2011年5月1日 星期日

心岱小說連載:「地底人傳奇」11

               Randolph Lu 攝影

  今天,他盛裝而來,如同出席什麼隆重大典,可是缺少了劍的遺憾,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因為劍是他血腥一生的標誌,劍也是他成為英雄的象徵,劍更是他的傳統蒙古大禮服中的服飾之一。
  在出發到「月河」之前,他就預感著異樣的氣氛,難道就為了劍嗎,今天,似乎有什麼不祥之兆。  身上的黃金飾物少不了有三公斤重吧,誰能負荷這個重量做沙丘之旅,但班.維多戴了這金光閃閃、黃橙橙的飾物,一點也沒有絲毫的多餘或累贅之感。

  黃金,是西方人的崇拜對象,在東方的中國,更有道家結合長生不老信念的煉金術,黃金,是世界公認美學的標準,是經濟權柄的代表。黃金,這種東西一定不是地球本身的產物,它得夠古老,夠悠久,夠精靈,才可能駕馭人類、成為人類文明的象徵。
  他相信,黃金是超新星爆炸後所留存、沉積在地球岩層內的異物,這種礦材的超自然力量因而影響了人類的文化幾千年,它糾纏著最過時、也最前衛的情緒,呈現出又傳統又摩登的姿態,令人目不暇接,有模糊的不安與亢奮在左右著視覺的焦點。

  班.維多適合黃金的陪襯,或者說這種金屬反映了他堅定、優美、精純、高貴、尊榮、粗獷、豪氣的表象,黃金飾物在他身上沒有冷感,反而洋溢了金屬特有的豪華、享樂氣息。它們看起來是多麼搭擋、相稱的一體,從帽飾、項鍊、手鐲、戒指、耳環……他穿了綢緞裁製的傳統服裝,披著鑲有獸皮的斗篷,現在只差馬匹與配劍,就完全是草原民族的打扮了……如果站在人前,他的形象充滿了尊貴氣派的帝相,但這並非只是靠衣飾所裝扮,他相信自己承襲了皇家血統,他經常以王子自居而遭到人們的嘲笑,如今,他的身世已經被證實,馬上就要被迎接回蒙古,繼承他的祖先──成吉思汗之榮光。

  卡諾汗--一個流亡在外一甲子的皇室之後,終於被他的祖國尋獲;他的祖國蒙古正與蘇聯老大哥斷奶,他們需要一個「強人」穩定政治改革的風險,當他們在歐洲發現了這位自居王子的班.維多,便暗中調查他的檔案資料,可是在荷蘭民政廳裏的記載,只能追溯至印尼爪哇的移民登記,於是蒙古的外交部立刻派遣大使從民間探聽。

  很快的,幾乎大部份的官員或商賈都曉得這個狂狷不羈的風流紳士--班.維多。他們花盡了一年的時間與班.維多周旋,企圖採獲豐富的資料以便查證,最後還是在中國大陸內蒙古Edschenschoro附近的Ordos地區,調查到了曾經歸屬成吉思汗墳場的沙漠貴族之部族王子布哈傑汗之後代。

  他的祖國開始說服這位成吉思汗之謫系子孫回國認祖歸宗,他們需要一位扮演收歸民心的偶像,而班.維多只要恢復王子頭銜,就能勝任這個使命。
  「一個影舞者,為了政治的需要,何必吝於給予呢?」班.維多答應了,從此不必自居王子,他的祖國已經發令還原他的尊榮,他終於圓了貴族之夢,然而,已經六十二歲的他,是否真的在乎這世俗的美名?他要的究竟是這些虛幻之物嗎?

  當他每回依循心電感應而前往「月河」的途中,尤其能體人千辛萬苦的征服大自然後,卻為了「歸屬」的失落而必須信奉「宗教」,遵守「法律」,以求得心靈的平衡、安全。其實宇宙本身就是宗教、就是法律,人類擺脫大自然之「道」,追求人所設定的「秩序」,於是演化了新的掠奪者與被獵者的生態食物鏈,戰鬥成了人類生存唯一的手段。

  他--無論是王子卡諾汗、或平民班.維多、或和尚完成法師,都是一丘之貉呢。
  他--是人類的殺手,他是血腥的戰士。
  此刻,他站在無邊的沙丘上,顯得微不足道的渺小。
  風沙不停的颳起,遮蔽了天空,淹沒了那耀眼鮮麗的身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