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24日 星期二

〈橘色頁〉:建構一場夢境的條件

          Randolph Lu 攝影
學員:安鏡
                                                     
那是一罐還持續在發酵的紅麴老酒。
放在一個塑膠保鮮盒裡,另一個是可以更緊密的圓形樂扣保鮮盒。保鮮盒是透明的,紅麴在盒子內的狀態似乎是隨時再改變的,也許不該把它視為一種物件,因為牠是活的。

當我拿起盒子,觀看著盒壁吐著氣泡,活動還不甚旺盛,氣泡往上推擠,推擠出一個管狀的路徑,在緊密的米粒團之間形成。

小氣泡是濃稠的,往上時噴口堆積著,張力的關係,很慢的才會爆破,釋出一點麴菌呼吸的空氣,一直冒出來的氣體,似乎來不及排出去。氣泡堆堵在一起,一直在堆疊,那些混雜在一起的透明薄膜,開始有一股相當頻率的韻動在結合,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一種悚然的恐怖緊縮住我的胸口。那無機的氣泡,似乎正組合成一長條有機的蠕動物。

難道你不能忍住好奇,止住手的行動嗎?…
那打開的盒子,像爆炸的血肉。瞬間的吸抓了周身空間的氧氣,眼前那細小的管壁猛脹成一條巨大的血色腸體,端部漸漸的轉化成一個口器,白色的尖牙依附在圈口,紅糟的酒氣不斷的噴吐一陣一陣,泥濘殘跡似米粥又似血塊,牠的大口一吸一呼耗掉了空間中的氧氣,只有昏昏脹脹的視線。

那條血腸動物很快的攻擊了旁邊那位呆立驚嚇的男性,也許不該說是[攻擊]。撲向獵物的時候,低頻的震孔一聲就輕巧的從那發白唇齒之間鑽了進去,紅熱的血色從那個人的喉部直直灌了上來,那眼神賁脈,轉瞬成深不可測的智謀和飽脹的侵略感。

牠的攻擊模式是進入再溶解的,每一次的攻擊是一次融合進化。牠是聰明的,只有口器沒有眼睛的大血蟲,像一條血漬滾黏出來的巨大蚯蚓,看著牠擺動的姿態,是比人類更進化的物種。頓時,只能覺得是人類觀看貓狗的姿態,無力,完了。

我們只能拼命的跑了,當牠選擇那一個時,就只是跟死神會面的抽號碼牌運氣而已,雜亂黏膩的地板,混亂的陳置散布,跳過一堆折斷的木材質時,我跌倒在地…

當我確實醒來時,小腿上有一圈紅色的肉,旁邊放著已經冷卻的水龜,昨天晚上我燒熱了水,注入水龜,包好之後放入被墊。我的小腿是被水龜燙傷了,如果要斷定那個血腸巨怪是場夢境,倒不如說那是真實的反應了生活中的印記,就如同打包好的垃圾一般,仔細的檢核,可以看見一包四天製造的垃圾是清楚的生活軌跡。

線索之一:紅麴老酒
釀造一瓶老酒是小有趣的經驗,就像小時候種豆芽或是用稻草培養草履蟲那樣。把煮熟的米飯冷卻,倒入玻璃瓶、加入乾淨的水、加入紅麴,只要攪拌混合就好了。
每隔一天打開再混拌一次,持續一周,接著放置幾個月。

釀造是一件無法用肉眼觀察的繁殖,那些菌跟空氣中無所不在的眾多微生物一樣,吸入的H1N1會侵犯肺部,混入麵糰的酵母會釋放二氧化碳,小腸的乳酸菌會分解食物,紅麴也是細菌之一。我養了那缸老酒之後,常常的從玻璃外觀察它,細微的一直在變化,從白飯滲點紅色,轉變到粉紅,再成一缸血紅沉澱在下半部,那些就是紅糟了。上半部則是深褐色的老酒。
紅糟是溫補的,冬日老酒喝下肚,活絡了全身血液溫度,也是活血的,月事來臨要慎用。
那一條血腸巨怪集結了紅色、血液的、熱的、某種活絡性,人體的血色賁張。

線索之二:沙漠之虫
那是在某一天的網路搜尋而來的,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真有這樣的生物,只是因為一部改編自江戶川亂步小說的電影,讓我好奇而搜尋,Enter鍵下達指令後,從桌下的網路線經由電話線竄入全世界主機中,瞬秒內反送回來一張血虫圖片,牠是虛擬世界真實存在的形態,存在於中國的沙漠之中。資料上寫著有人正踏上尋找牠的計畫,人的肉體不能預防的是牠帶有強大的能量,會在瞬間擊毀清醒的一切,接著就吞入蟲腹,萬劫不復,在見面的刻間就是生命的臨界點,誰能真正尋找或是研究這條巨大血虫,有任何的工具或你能知道他會何時出現,在研究者裝備預備妥當時。

線索之三:人
因為環境的變化,周身的人存在著諸多變因,如同血虫鑽入的那座已經驚嚇呆滯的蒼白人體,他可以頃刻間由白轉紅,由極害怕到攻擊性的,或有善到背叛的路程,軌跡看來只是微小的徵兆而已。

腳邊的水龜是真實的,燙傷也真實的。夢境也許是虛實的,因為那確實是生活中的素材而來,如果我要說是託夢,那也不無可以,那紅麴菌或是血虫託遣之夢。
如果夢境可以由遠方的意念而來,我樂意接收這些信息,讓它們在渾沌之中組織成一個具體的空間,魔幻而創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