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4日 星期日

心岱小說連載:「地底人傳奇」36

            Randolph Lu 攝影
 
  「孩子,我們是亞特蘭提斯人種的後裔,我們的先祖曾經在地上建構文明達數千年,然而,人類以物質文明改變地表的企圖終究會得到諸神的譴責,我們的城在一夜之間傾頹、消失,自此,我們的子民避入地底,重新適應環境,努力體驗人類最早的洞穴生涯,我們流浪於二萬五千年歷史的長河中,追尋更極致的智慧,發展更尖端的科技,而地靈也回饋給我們最完美的能源,使我們得以擁有無可克服的力量,制裁外界地表人類的愚昧。孩子,你們瞧……


  女老師閉起眼睛說:
 
  「我們運用第六感就可以引領視覺所極之處,我們可以隨時穿越四度空間,甚至抵達二次元世界。突破人類官能的極限是我們最優異的部份,所以我們無法被歸納在三種等級的人類類型中。」

  隨著老師的指揮,孩子們都個個閉目冥想,劃一的動作使他們的意識游離出肉身,迅速穿過教室,凌越鄰旁一泓大約長一百二十公尺,寬五十公尺的睡湖,這泓海水滙集在洞室與洞室的低窪處,平時孩子們無法獨自通過,但他們都愛站在人工鑿出的高崖遊戲,因為這裏偶有天光從縫隙篩入,晶瑩雪白的石筍和岩柱在睡湖中矗立而起,與洞壁、洞項垂掛下來的鐘乳石互相輝映,水面倒影反射它們的色彩和明暗,瞬息萬變,形成眩目的瑰麗圖案和幽靈般飄忽不定的影象。

  隨著光影忽隱忽現的倏然,在孩子們心中織造夢一般的情境,每個孩子都會禁不住的許願,要長得夠高夠壯,好走進水中,去傾望天光之處。

  所有旎旖的浪漫,都經由對光的憧憬與遐思而滋生,在這個地底王國,光就是一切文化的刺激,光也是一切文明科技產生的動力,而相對於「光明」的「黑暗」,「聲音」則在這個深淵發揮了偉大的作用,彌補了缺憾。聽覺在他們的生理上,一如可以飛翔的羽翼,帶著他們飛越一切阻擋、障礙,包括時間與空間。在睡湖盡頭,酷似風琴管的岩柱像屏風般一排一排的交疊而立,因風的流動而響出富有節奏的奇妙樂音,再過不遠的陡坡頂,更有一座他們稱為「音樂盒」的穴室,裏面盡是各式各樣裸露的礦石晶體結構,沿著洞頂滲進的水和川流的風,彷彿駐紮著百人的交響樂團,成天不休止的演奏著樂曲。

  「嘀嗒、嘀嗒、嗒……
  即使最單純的節奏,在被黑暗所吞噬的深淵裏,也是天籟,聲音,無疑的,是天地、生命存在的驗證,孩子們傾聽著古老而不朽的「嘀嗒」,這是來自娣摩的心跳聲,也是來自宇宙的訊息;透過觀想冥思,孩子們已通過睡湖和交錯伸展的廊道,現在來到娣摩居住的「黑堂」。

  這裏遠離了所有還在侵蝕中的陷窟和伏流或積水的湖,是處完全乾涸的拱頂穴室。深而寬的空間除了桌椅和床榻外,空無一物,然而,因著娣摩的在,而使這陰暗深邃、神祕寂靜的「黑堂」,反而泛出豐饒、溫馨、宏偉、華美的氣質,人們來到這裏,只覺自己渺小、卑微,需要保護和鼓勵,而娣摩從未拒絕過任何人的索求,她張開手臂,擁抱等待安慰的心靈,至於孩子,她更不厭其煩的講故事,她的身世記載了所有他們的歷史。她的住居就是最佳的證明──嘀嗒……,她的心跳在屋裏造成迴音,就像一座世紀古鐘,響著宇宙洪荒以來的生命韻律。

  「不要忘記,我們終要回到那時間的源頭,記憶之聲不斷的提醒我們,它來自最內在的角落,那個角落為黑暗所包圍,只有聲音可以穿透的深處,是一切靈動的發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