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6日 星期四

〈橘色頁〉:摩星嶺與屯門

                    Randolph Lu 攝影
 學員:康彩芳

摩星嶺,多麼詩意的一個地方。

然而,八十年代初,當船隻進入香港維多尼亞海港時,你會看到一群密密麻麻的木屋沿著海旁依山而建。那兒是一片很斜的山坡,部分木屋的地台是由一些大木柱支撐著,方能搭起一個平台,木屋就建築在這個平台上。

從居民口中憶述中得悉:戰後基層人民生活貧困,人們在山坡上建木屋居住,可省卻一筆租金,後期居住的人越來越多,裡山的水源不足、短缺,政府於是在馬路旁增設自來水喉供居民使用。後來一些關注弱勢社群的人士,協助居民向電力公申請將電力給每一戶人家,可是衛生的處理還是很差的。

我們一家十一口住在兩間加起來僅得百多平方呎的木屋裡。早上推窗可以看到青洲島,島上沒有人居住,衹看見一座燈塔在夜裡指示著進出海峽的船隻,傍晚也可以看到曰落的餘暉倒瀉在海上的片片金光,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還可以聽到浪濤拍岸的聲音。

可是,到了盛夏,烈日不斷照射屋頂,室內頓成焗爐,風扇不斷搖動,帶來的陣陣熱風。夏天更是颱風的季節,颱風跟隨著豪雨而來,我們的屋子旁邊緊鄰著一條去水道,雨水哇啦哇啦地滾滾而下,讓人心生不安,總是擔心屋底的柱子不穩,隨時可能倒遢。

我們夫妻倆申請多年的廉租屋,要不要從原先圈選市區的地點,改為偏遠的新界屯門,以便能早點獲得分配的機會呢?這個選擇讓我們既猶豫又擔憂,最後,我們還是決並去作更改。

不久,我們一家四口獲分配到新界屯門新建的廉租屋。那一帶土地都是由填海而成。當時,整個屋村還未完全落成,附近的樓宇還繼續在興建中。屋村的街市還未完工,所以我得趁著丈夫週日休假,搭車到附近的市場買回整星期的餸菜。有時忘記買一些用品而去隔壁借一點回來,因而認識了鄰居。

我們居住的大廈旁有一條屯門河,河的對岸是工業區,那時的工業多半是紡織業、製衣業、塑膠業等等。那時政府對於污水的排放沒有很明確的標準,工業廢料可隨意地排放到附近的河道裏,河上形成很多不同顏色的污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出現了彩色的油脂漂浮物。每當退潮的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河底的污泥發出濃烈的臭味,隨著強烈的季候風吹到屋內,我們衹好關閉所有的窗戶,我們的屋子在十四樓呢,難以想像底層的住戶如何消受這刺鼻有毒的氣味!

政府在新界興建大量的廉租屋和工業區,原意是將市區的基層人民大量遷入,就地就業,在作這個規劃的官方,可能離群眾太遠了,根本不了解基層人們實際的需要,職業那能說要轉就可以立刻轉成,因此,這可苦了大家,大部分的人還是每天乘搭巴士由老遠的屯門往市區上班。

由於是新建的衛星市鎮,出市區的巴士路線不多,有些人需要轉換多條巴士路線才能到達工作的地點。也因為祇有一條屯門公路出市區,祇要發生重大交通意外,整條高速公路就立刻癱瘓,每每要等數小時才能通。

那時電視裡很少即時新聞,也沒有今天的行動電話,我們祇能透過電台得悉交通的現場實況。漸漸地市區的顧主不大願意顧用屯門的居民,惟恐他們會因交通問題而不能準時上班。屯門的顧主更看準顧員的困境,也壓低了工人的工資。

一個沒有長遠規劃的城市,將會帶給當地人民很多煩惱與問題,尤其是在教育上,很多家庭都有著兩個孩子,年齡都和我的孩子很像,一個一兩歲,另一四、五歲。他們都因為想盡快解決住屋問題而遷入屯門,形成同一年齡的孩子很多,由幼稚園至小學的學校都嚴重不足。假若政府要得到相關的資料是不難的,衹要查閱一下房署的記載,就很容易得到答案,從而得出要建的校舍要有多少,又如果決策人有長遠眼光的話,就可以建設那些小學將來衹要改動一下就可以變成中學來解決將來中學學校不足的問題。假若居民不能爲他們的子女在附近學校就讀而要跨區就讀的話,金錢和接送子女的時間都是困難重重。

有些母親為了子女能爭取入讀就近的好學校,不惜辭去工作留在家裡,做些家庭工業,以方便照顧子女的生活和學業;但部分父母仍需岀外工作維持基本生活的開銷,遂造成了一些兒童成了區內的「童黨」,傳媒和電影都有描述區內的不法份子的活動。然而,不法分子到處都存在,又豈止我們屯門一個地方呢!

同一群兒童由爭取幼稚園、小學、中學的學位,到現在部分的學生已出社會做事,或已完成大學就業。歷經多年的辛酸拼鬥的生活後,獲得生活改善的居民,逐漸的遷出廉租屋,留下來的人也漸漸老去,有些幼稚園或荒廢的商場己改建成老人院。

屯門河也因工業遷移到中國大陸後,政府每年都派有船隻在河道上抽取污泥而變得清晰了,河水裡又重現魚兒的踨影。樹木也綠葉成蔭,北方南下的候鳥…小白鷺、白鷺也成了留鳥,停留在淺河區捕捉小魚吃,附近也建築了很多樓宇。公園也經過三十年的生長而變得茂密,往日兒童嘻戲的地方,今日卻聚集了很多老人,在曰落的時侯聼著公園的樂手伴着古老的歌曲,有些老人跟著曲子的節拍打拍子,一些跟著曲子哼著哼著……

儘管我們家也因為孩子長大而離開了屯門,但這些屬於我年輕時的記憶,卻永遠保留在我心中;從摩星嶺到屯門,是我度過青春年華的時光,是我們夫妻篳路藍縷經營一個家的過程,充滿了血淚的印記,也滿溢著幸福的滋味。